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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 李雁鸿
近些天我在读《朱子家训》，便想到我那目不识丁的妈妈从小是怎样教育我们的。冥思苦想之后，竟没想到一句像模像样的能称之为家训的话语。倒有一句“极不负责”的口头禅反复出现在我脑海中——你们自己看着办！
在我七八岁时，两个妹妹年龄偏小。我们常常因爸爸去煤窑拉煤，妈妈在果园劳动，她为挣工分拼命地利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去种自己家的口粮地，不能按时回家做饭而饿肚子。每天闻着大院里邻居家飘出的饭香，三个人只能大眼瞪小眼，肚子咕咕叫。于是，并不懂事的我们便和妈妈“抗议”，无视她已筋疲力尽，请求妈妈按时回来给我们做饭。这时，正在急赶着捅火劈柴——记忆中，为了快，我家的火大概更多是用柴烧的而不是煤。只要不旺，就是添根柴。妈妈便会很烦躁地对我们说:“其实妈想回来照顾你们，但我们要不劳动，你们就上不了学。我知道你们饿。但情况就这样。想吃饭，要不就饿着等我;不然，你们看着办吧！” 从此，我们三个便学着踩着小板凳“扛”起铁制的火柱去添柴坐锅，去拣菜切菜。有一次，因为在自然课学了助燃物——油，不懂事的我，拿爸爸拖拉机上的油去倒，一股火焰腾地窜起，头发都燎了，差点毁了容。诸如炒菜不放油、煮稀饭不加水、切菜切掉指甲等糗事更是数也数不清。但就这样，姐妹三人竟也跌跌撞撞地填饱了肚子，更重要的是饿着肚子干活的妈妈回家时，也能吃上饭了。仔细想想，妈妈现在肠胃很差，大多是因为那些年永远是边吃边干活累的。
我们要中考了，别人家的父母又是给孩子找补习老师，又是到处打听上什么学校会有更好的工作。90年代，我们农村娃参加中考无疑于鲤鱼跳龙门，能得到市民户口、能被分配工作抱上铁饭碗。我是姐姐，家里第一个参加中考。考完估分，要填志愿。当时，我记得我是在地头找到妈妈的，站在那儿，我对弯着腰拔草的妈妈喊道:“妈，报志愿呢，我报哪个学校呀？”妈妈腰没直，只是脸转向我，说:“妈没本事，你自己看着办吧。我就是紧得受苦，尽量少欠些债供你上学。”于是，我一个趴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家中床上，想想家里的情况，想想两个妹妹，想想师范的补助，为自己做主填报了太原师范学校。而且，因为不懂，只填了那一个志愿，现在想来，如果当年考不上，我的人生又会怎样？后来，两个妹妹的中考，我们也真自己看着办了。 工作的事，我们三人也都问过妈妈，妈妈仍只是很歉意地说:“妈是文盲，妈不懂，你们自己看着办！”我们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不断地努力，自己奋斗，既为父母，更是让自己的选择无悔！
要成家了。别人家的父母会给孩子们的择偶定些条条框框，甚至亲自把关。我的妈妈在我们带回男朋友时只是会说:“我的孩子们跟着我受苦了。我只要求你对她好。其它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。”我们三姐妹成家，妈妈都没留一分钱，还总为没给我们添些啥而愧疚。我就会告诉妈妈：“您和爸爸身体好些，多守守我们。让我们有家可归，就足够了！” 日子总是匆匆而过，壮年的父母已疾病缠身。两口子没有一分收入，所以总觉得给我们添负担。就连住医院都舍不得买饭吃，还总为想少做检查和少住几天与医生争执。他们老了，我们大了。长大的我常常望着老弱的他们，恐惧失去他们的那一刻。父母艰难简朴的一生留给我们什么呢？ 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！”这也许能算是我们的家训吧。 |
